第五霖在情商上面的理解力要差一點兒……但是這個差也不是說就低於平均水準了, 尤其在對他關註的人上面，於是沒多久第五霖就基本弄明白他那濃厚的違和感是從哪來的了。

張剛太拼了。

一個糊掉的藝人也是藝人，他本身的資源和人脈是普通人沒法看齊的，所以藝人覆出往往能鬧騰些動靜出來, 哪怕是之後就跟曇花似的秀一下就沒聲音了, 但至少在鬧騰出動靜時能上媒體娛樂版去走一遭、刷一刷知名度。

張剛怎麽說也曾是紅極一時的童星，知名度擺在哪，就算是張剛在人情世故上有很大的問題吧，他想做點什麽總比普通人來得方便。但是……他就跟個徹底落魄了的無家可歸者似地上門求收留、還是當著一群不認識的人的面兒, 身為男人，他把他的自尊擺在哪？

尤其張剛在得到通過後停留了一下就急急離開去拿行李、當晚就大大方方住進了九樓練習生宿舍, 這給第五霖的沖擊性就更大了。

話說他這種層次的名人, 讓他去住練習生宿舍蕭文遠和君無憂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九樓主要是作為訓練場地來用的，提供給練習生的宿舍只準備了四個套間、每個套間預定的可入住上限是四個人, 雖說現在人還少都能獨占套間, 但畢竟是在格局上要差一些——可張剛壓根就沒有絲毫怨言、開開心心地就住進去了，且在次日早晨的體能訓練上壓根就沒其他人似的有個適應期、自發地就和妖孽貓子一樣早早的自己起來、自己到一號訓練室報道。

事若反常必有妖，第五霖還沒蠢到以為張剛這種經歷過演藝圈洗禮的人會純真無邪得像個小男生，果然……熱身拉筋的時候這貨只是稍微面露疑惑, 楊瑞就很熱心地過去幫忙指點、肢體接觸稍嫌多了點兒；開始訓練項目後楊瑞基本把一半的註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只要他表現出任何不適，楊瑞就立馬大步過去觀察情況。

角落裏默默跳繩的第五霖：“……”

“愛哭的孩子有糖吃，但招人憐愛的孩子得到的不僅僅是糖。”蕭文遠這個早就看出了真相的情商帝靠近第五霖的耳朵輕聲道。

第五霖跳不下去了, 犀利的目光直逼蕭文遠：“有話直說。”

“楊柳的迷弟我們也不是沒見過。蕭槐那種，才是正常的迷弟畫風。”蕭文遠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兒、似笑非笑地，“每次我們去我心甘那邊打友誼賽蕭槐就會靠過來，但他也只是想跟楊柳套套近乎、多了解楊柳一點，自己還沒瘋狂到會丟下《忤逆風》的戰隊往我們戰隊跑。就像一般的粉絲追星，渴望的是自己的付出能幫到偶像一把、要是再能讓偶像知道自家的付出並且為之感動那就更棒了，但是一般的粉絲會拼命地去想融入偶像的生活中嗎？那樣幹的不說是粉絲，說是追蹤狂都不誇張了吧。”他用下巴點了下張剛的位置，“那一位……對你是恭敬有加、算是正常的對待恩人的態度，對楊柳可就不僅僅是恩人那麽簡單了哈。”

“……”第五霖瞪著死魚眼默不吭聲。

“你也看出來了吧，他那擺明是沖著楊柳來的嘛。我們這戰隊又不是什麽大牌戰隊、當個練習生從網站上報個名、填下表就能來試試進隊考試，他偏偏自個兒主動跑過來還當眾用那麽低的姿態懇求，你說他這誠意，換成別人誰能拒絕？”蕭文遠一臉的壞笑，“就他那條件，別說文遠了，要是我估計也是繳械投降，那才是追求人的態度，竭盡全力、不怕丟人，真心感天動地、石人都得睜開眼……哎呀臥槽五哥松手松手——”

第五霖甩掉跳繩伸手箍住蕭文遠的後頸使勁兒往下墜，額頭上冒出青筋：“你得意個什麽勁呢，嗯？”

“嗨，啥情況？”楊瑞看過來。

第五霖面不改色：“文遠有點皮癢，我收拾他下。”

楊瑞眨巴下眼睛，點頭：“那成，別耽誤了訓練啊。”

蕭文遠氣急敗壞：“臥槽楊柳，訓練重要還是我重要？我可是隊內暴力的受害者！”

“當然是訓練重要……再說要不是你自己欠收拾老五能跟你動手，多掉份呢。”楊瑞理所當然地。

蕭文遠差點沒給氣著，第五霖倒是馬上就神清氣爽了。

張剛也朝那邊看了眼，一臉羨慕地：“楊哥，你們隊裏面感情真好。”

“現在應該說我們隊裏面。”楊瑞笑道，“先別說話，集中力都用在感受全身肌肉活動上面，呼吸不能這麽急、慢慢調均勻，手臂的擺動也別這麽大，有規律地動作就好。”

“嗯。”張剛輕嗯一聲，更加認真地練習跑步。

楊瑞露出欣慰笑容……他還真就喜歡這種對待訓練態度端正的小夥伴，不像其他人，讓他們提升□□能就跟逼他們從良似的，有時候不放點狠話都叫不動。

蕭文遠拍拍還環在自個兒脖子上的胳膊：“我說五哥，你這力氣是不是使錯方向也使錯人了？看看那，你見過楊柳對男的這麽溫柔過沒？”

第五霖把他丟開，還特嫌棄地白了他一眼：“楊柳要有那麽容易給人上手，那他就不是楊柳了。”更溫柔的我都見過呢，小樣。

蕭文遠聳肩。

話是這麽說，第五霖轉臉過去朝向沒人的地方，難免還是得有些陰郁……的確楊瑞這個人跟鐵板，不對，跟鐵疙瘩似的毫無風情、一竅不通，但是……說他腦殘戀愛腦也行、說他雙重標準也行，他就是不怎麽喜歡楊柳被別有用心的人刻意親近。

“……你很有決心，但我也不想拱手相讓。”第五霖輕聲呢喃。

男人之間的競爭簡單直接，兩天後的晚上，當張剛踩著楊瑞的下線時間點從九樓上來、剛進走廊就被第五霖攔住了。

“誒，五哥也這麽早下游戲了？”張剛當即笑著上前。

第五霖斜靠在走廊墻壁上，猶豫了下決定上直球：“楊柳確實很容易親近、也願意照顧人，但他這人吧，這麽對人是不帶什麽目的性的。”

張剛面帶疑惑，微笑道：“五哥，你這是……？”

第五霖嘆息：“別用演技，張剛，你平素的性格和你用演技時區別很明顯。”

張剛面色微變。

第五霖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和你……是同類。”

張剛默然不語，第五霖一看就明白了：“哦，你也是知道這點的？也是，我們認出同類總是比較容易的，氣質太明顯。”他走到張剛身前，張剛下意識想退後，強行忍住了才站著沒動，這讓第五霖稍稍點頭，“我對你現在的改變也算是比較欣賞的，你確實是從之前的陰影裏走出來了，選擇了更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他湊近有些畏縮的張剛，“可這不表示我能大度到什麽都能讓，你能理解吧？”

張剛想笑一下、化解下他胸中難熬的尷尬，但他的性格……是那種不靠演技就很難跟別人對著剛正面的人，這個笑容也就分外地難看：“五哥，我……”

“我大概能知道你想用什麽手段。”第五霖打斷了他，“示弱以激發保護欲，再靠天長日久的水磨工夫解除對方心理防線，你自認為你有這個起點和本錢，也不能說這個想法不實際——”說到這兒第五霖沒忍住露出苦大深仇臉，沈痛地，“但我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勸告，這招對別人或許管用，對楊柳還真不行，那家夥腦袋比金剛石還頑固不化，你再折騰他也最多把你當小兄弟看，最後你只能落個對著石頭指責它太硬的下場。”

“……”張剛懵逼臉。

第五霖調整下情緒，繼續道：“我已經試探過了，楊柳對同性的示好沒有反感到仇同的程度，但最多也就是不反感不歧視這麽個態度。別說是我們這類人，女性對他示好他也是看不見的——他現在大小也是明星秀奪過冠的，你以為游戲裏面就沒有女玩家對他動心過？聊天勾搭、送藥品小吃送裝備、想法設法制造見面機會甚至搞什麽英雄救美布局……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招數都有人使過，結果呢，無數媚眼拋給了瞎子，楊柳丁點兒自覺沒有。”

第五霖這說法實在是……讓張剛都忍不住笑出聲：“五哥，你怎麽把楊哥說成了這樣啊。”

“他就是這種人，還能怎麽說。”第五霖也有點想笑，當然他又不是大晚上不玩游戲跑來找人純聊天的，隨即收斂了笑意認真地道，“我們這類人會被楊柳吸引，是沒辦法的事。我能理解你拼著面子不要跑來找他的想法，也能相信你有這個決心和行動力，但是張剛，我已經在他身邊很久了，比你久得多，我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就是因為我知道楊柳不是那麽容易動心的人——反過來說，一旦他動心，那就誰都拉不住。他不是那種會在幾個人之間游離不定、把感情當成做買賣挑肥揀瘦的人，所以這個機會對所有盯上他的人來說都只有一次。我是不會讓給別人的，為此我可以做出任何不違背法律、但不介意突破道德下限的事情來，我的決心和行動力不會比任何人低，這個你能理解吧。”

張剛楞楞地盯著第五霖，面色慢慢青白、眼眶中水汽蔓延。別人放這種狠話不一定有威脅力，但是第五霖——他被第五霖幫過，清楚地知道曾經那幫控制著他撈塊錢的人是怎麽被第五霖打壓下去的。女人發起狠來都能玉石俱焚，男人的話……張剛還沒蠢到會認為男人在情敵立場上講得起溫情。

第五霖看他那副失落絕望掙紮的小表情其實多少有些不忍心，他好歹也是主動出手幫忙過張剛，而人對於自己幫過的人多少總會有些寬容和耐性。但是……正如他所說，有些東西是不能讓的。

兩個人靜靜對視數秒，張剛慢慢把頭低下，壓抑地低聲抽泣。第五霖猶豫了下，擡手拍拍他肩膀：“換一個吧，剛子。”

十樓走廊轉彎處，脖子上搭著毛巾、光著上身準備去食堂拿點水果的楊瑞徹底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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